還有幾個星期便畢業,回首前塵,不禁慨嘆自己走了不少冤枉路,吃了很多本來勝算在握的敗仗。提起打仗,我不禁想起了中國的李廣和美國的巴頓這兩位名將。

漢朝龍城飛將李廣一生戎馬,但百戰而不被封候,司馬遷為他歎道:「一時列鼎分封,豈猿臂將軍無寸功,自古成敗,豈因工拙?男兒濟否,只繫遭逢 … 君歸去,但行好事,莫問窮通。」司馬遷的說話,大意是:自古以來,成敗不只由於能力功績,但求自己盡力,那管他人的肯定與否。這話常是我黑暗中的曙光,崎嶇路上的杖與桿。

在近代史中,美國巴頓將軍的遭遇有點和李廣的相似。二次大戰時,巴頓在北非統軍把納粹黨擊退,後來在歐洲以驚人之行軍速度,把德軍掃蕩得落花流水。可是在大戰結束後,巴頓卻被削去兵權,他自勉說:「古時羅馬將軍凱旋而歸時,他的奴僕會對他耳語:『功名富貴,只如過眼雲煙。』」

但巴頓也可謂咎尤自取,儘管他運籌如神,他卻十分急性子,而且口不擇言。有一次一名受了輕傷的小兵表現出恐懼之色,巴頓眼見還有比這小子傷重百倍的士兵卻無抱怨,於是破口大罵他是「懦夫」,並且追打他,巴頓的牛脾氣令美國政府十分尷尬。還有,在盟軍登陸諾曼第前,巴頓在英國發表演說,他揚言英美將會統治全世界,盟軍成員之一的蘇聯對此大力抗議。當美蘇軍隊在歐洲會師時,他又侮辱蘇聯統帥是「狗雜種」。

我回顧自己的成敗,開始以巴頓為鏡子。許多時成敗之差,不在乎能力與學識, 而是由於社交與人緣。司馬遷以同情之態度為李廣作傳,但假若李廣生於近代, 我們可能找到李廣失敗之原因,是與巴頓一樣在為人處事上出問題。

羅丹(Auguste Rodin)是我常寄意的另一個歷史人物,他是近代法國雕塑家,他第一件作品名為「青銅時代」(The Age of Bronze) ,那是一座十分仔細的人體銅像,可是它竟被誣為是由死屍倒模出來的。後來他的另一件作品「破鼻人」(The man with the broken nose)又被法國沙龍展覽拒絕,理由是那塑像太逼真了,跟當時的藝術風格不合。晚期他嘗試尋求突破,在塑像中只求神似而不要形似,然而他花了極大心血鑄成的「巴爾札克」(The monument of Balzac),竟被批評為籠統馬虎,並且被贊助人打回頭。

太仔細受非議,太模糊又被彈劾,哀哉羅丹!我也有相似的經驗 -- 行左受批評,行右亦是錯,走中間還是不對!我遇到巴頓式的失敗,還可以自我檢討,但遇上羅丹式失敗,那真是不知好氣還好笑!

但無論是碰上巴頓式或是羅丹式的失敗,我仍有一種有效的開解法:以個人名利而言,李廣、巴頓及羅丹都失敗了,但以大我來計較,李廣和巴頓保衛了和平, 羅丹亦啟迪了後來之藝術家,這是失一時而得千秋!古語有云:「不以成敗論英雄。」我說:「不要以一時之成敗論英雄。」也罷!君歸去,但行好事,莫問窮通。

(原載於「澳門日報」1989.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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