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創豪

幾個星期前,與家人遊覽美國加州的門魯湖(Mono Lake),門魯湖面散佈著由碳酸鈣凝聚而成的奇岩怪石,遠處望過去,彷彿太古時代的生物暴露出水面,在日出日落時分,血紅的顏色更令它們加添了一份妖異的美。

我們來到門魯湖的時候已是黃昏,我一邊準備好照相機、腳架時,一邊游目四顧,打量附近的的環境。那時候湖邊已經聚集了一大群手持相機的人,其中兩人設備齊全,他們的照相機是錦囊的高級型號,我無意中聽到他們閒談,才知道他們是擁有幾十年經驗的專業攝影師。

我們在門魯湖逗留了個多小時,我嘗試過幾乎所有的位置和角度取景。當天邊最後的一抹胭脂淡然消退時,太陽便好像剛剛謝幕、卸裝的女伶人,依依不捨地告別了世界的舞台。這時已經是八點三十分,於是我收拾起相機、腳架,跟家人到餐廳去。甫一上車,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那兩位專業攝影師還未離開哩!這必有原因。仰觀天空,橙色與藍色神祕地融合起來,說不出是冷還是暖,是光還是暗,天地彷彿混沌初開,我不禁後悔太早離去。

 

Mono Lake

 
   

幾個星期之後,翻看了著名攝影師姬斯(Bob Krist)在【戶外攝影家】發表的一篇文章,題目是:「沒有光線的山水風景:太陽下山並不是收拾照相機的時候」。姬斯指出:在朦朧境界(twilight zone),亦即是介乎日與夜之間,那是美得令人心醉的時刻,這是魔術的一刻(magic hour),即使沒有肉眼能夠看見的光,攝影機仍然可以通過長時間曝光,捕捉蒼茫的暮色。

由此我聯想起一套名叫Twilight zone 的美國電視片集,因為這是驚悚科幻片,所以中文譯作【陰陽魔界】,雖然它標榜自己是科幻片,其實許多故事都是神怪詭異,在結局中沒有給予觀眾任何科學的解釋,留下的只是一片迷惘、朦朧、混沌、驚惶。

煙水迷離,可以是美得令人心醉的朦朧境界,也可是恐怖得令人不知所措的陰陽魔界。

也許,人生就是一個朦朧境界,同時又是陰陽魔界。許多生命旅程的過客,都聲嘶力竭地高吭著尋找的悲歌,夜幕卻鎖住了照引前路的光明,遠處金字塔形狀的高山,彷彿宣告追求永生的虛幻,天邊殘存的紅霞,象徵著將要枯乾的血淚,一切都沒有圓滿的解釋,一切都沒有實在的答案,在唏噓風聲的催促下,或者旅客需要停止歌唱、放棄尋覓。

其實,這朦朧的一刻,這看似沒有光明的一刻,就是魔術的一刻,而你和我,可以是在朦朧中變出燦爛的魔術師。

2007.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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