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和諧、穩定可以用鐵腕永遠托住嗎？論翁山蘇姬，英雄，和南斯拉夫

統一、和諧、穩定可以用鐵腕永遠托住嗎？

論翁山蘇姬，英雄，和南斯拉夫

余創豪

最近筆者觀賞了一齣舊電影：由楊紫瓊領銜主演的【以愛之名：翁山蘇姬】，雖然這部電影已經是一年半前的舊片，但電影中的信息卻是萬古常新的；這部電影的處境是緬甸，但其教訓卻是放諸四海而皆準。

翁山蘇姬「破壞和平穩定」

翁山蘇姬是一位緬甸將軍的女兒，她因為嫁了英國教授邁克爾‧阿里斯（Michael Aris）而居住在英國。1988年翁山蘇姬返回緬甸探望她生病的母親，同年緬甸爆發了要求民主的大規模示威遊行，在8月8日，執政黨以暴力鎮壓示威者，史稱該事件為「八八八八起義」。在這次流血衝突之後，翁山蘇姬決定留在緬甸去推行民主化，她參與建立全國民主聯盟（簡稱民盟），但1989年7月20日之後她開始被軟禁。許多獨裁政府鎮壓民主運動的藉口都是這樣：維護國家穩定，否則國家將會陷入動亂。緬甸政府扣留翁山蘇姬的理由是她「可能會破壞社會的和平與穩定」。

只有選舉權，沒有提名權

1990年軍政府舉行大選，民盟獲得59％的選票，這保證了民盟80％的議席。但是，翁山蘇姬不被允許在這次選舉中競選公職，更糟糕的是，軍政府拒絕放棄權力和宣佈選舉無效。這是專制政府操縱選舉的慣用手段：即使有選舉，但政府限制了提名權，政府有權允許或不允許誰人可以競選公職，在他們看來，給予人民一部分權利已經是「皇恩浩蕩」。很多年前，我跟一個來自某亞洲國家的專業作家交流，他告訴我在他的國家裡面他有寫作自由，我問：「真的嗎？」他回答說：「你可以寫任何你想寫的東西，只要你把文稿放在抽屜裡，但是你不能隨意出版自己的作品。」那麼，局部的權利和自由又有什麼意義呢？

「勾結外國勢力」

翁山蘇姬的丈夫阿里斯擔心妻子的安全，他認為，如果翁山蘇姬成為一個知名人物，軍政府可能由於國際壓力而不敢傷害她，因此，阿里斯要求一個朋友提名翁山去角逐諾貝爾和平獎。她果然在1991年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但她不能親自去奧斯陸接受頒獎，於是她的兒子代表她領獎。2012年翁山蘇姬獲得了更多自由，終於她在瑞士議會親自領取了該獎項。有趣的是，兩次都沒有緬甸人在會場外抗議諾貝爾和平獎授予翁山蘇姬。

西歐國家、澳大利亞、美國、印度、以色列、日本、菲律賓、韓國……等政府都表態支持翁山蘇姬。在2009年的美國東盟首腦會議期間，美國總統奧巴馬呼籲緬甸釋放所有政治犯，特別是翁山蘇姬。毫不奇怪的是，「勾結外國勢力」成為了翁山蘇姬和她政黨的「罪名」。但是，當面對一個軍事強權赤裸裸的暴力時，她和她的支持者還有什麼可以做呢？如果沒有國際社會的壓力，她可能在很久以前已經被處死或刺殺。

為天下而放棄十步一殺

從【以愛之名：翁山蘇姬】我聯想到另一齣舊電影：2002年由中國導演張藝謀執導的武俠片【英雄】，劇情是戰國末期七雄混戰，強秦成了眾矢之的，高手無名（李連杰飾）、殘劍（梁朝偉飾）、飛雪（張曼玉飾）、如月（章子怡飾）、長空（甄子丹飾）都要刺殺秦王。本來三千鐵甲也阻擋不了殘劍和飛雪攻入秦宮，但殘劍認為秦王是一統天下的最佳人選，為了蒼生的安寧，他放棄了殺死秦王的大好機會。無名的絕招是「十步一殺」，後來無名獲得了離秦王只有十步之距的機會，但電影結束時，無名也是為了天下而放棄了刺殺秦王的念頭，最後他死在萬箭穿身之下。這部電影描繪無名是一位英雄，因為他深明大義：只有一個強大的統治者才可以停止混亂和建立穩定的社會。但張藝謀選擇了錯誤的歷史背景，即使是小學生都知道，秦國所建立的統一和穩定並沒有持久，十五年後，人們厭倦了壓迫，因而起義推翻秦朝。

鐵人托住南斯拉夫？

東方和西方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同樣的教訓：任何以高壓手法保持的所謂團結、和諧、穩定都是表面和虛浮的。南斯拉夫在強人鐵托（Josip Broz Tito）時代，似乎團結、和諧、穩定是鐵一般的被托住。但鐵托去世後，巴爾幹地區陷入內戰，為什麼會這樣呢？一位前南斯拉夫的居民說：「當警察在街上每一個角落監視我們的時候，我們當然必須和平相處。」有人說南斯拉夫分裂和巴爾幹戰爭是美國的陰謀。事實上，當南斯拉夫陷於內戰邊緣的時候，美國派往南斯拉夫的特使勞倫斯‧伊格爾伯格（Lawrence Eagleburger）呼籲南斯拉夫的不同黨派不要打擊對方。塞爾維亞共產黨領導人米洛舍維奇卻使用鐵腕政策對付其他少數民族，伊格爾伯格被認為是親塞爾維亞，因此，歐洲媒體嘲笑他是「塞爾維亞的勞倫斯」（Lawrence of Serbia），這是阿拉伯的勞倫斯（Lawrence of Arabia）之諧音。最後，米洛舍維奇在2001年3月31日被南斯拉夫當局逮捕，後來被送到海牙國際法庭受審。

若政府和軍警指導我們如何生活，這會鐵一般的確保社會的和諧穩定，然而，這會是長治久安嗎？鐵腕政策會永遠托得住嗎？

201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