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最低工資嗎?

反駁「聊勝於無論」

余創豪


最近香港的熱門話題之一是最低工資,在美國,目前最具爭論性的新聞是有關打擊非法外勞。乍看起來,這兩個問題好似完全無關,但其實兩者都有一個共同點。反對最低工資和反對打擊僱用非法移民的論調,都是基於同樣的策略:實施這些政策會增加雇主的成本,最終會推高通貨膨脹。在今年三月,飲食界立法會議員張宇人宣稱最低工資應設在二十元以下,若水平太高,高薪員工會要求加薪,形成層層漲薪,生活指數上升。美國農民協會說:如果沒有非法勞工,九十九美仙的漢堡包是不可能存在的。

在美國有一個廣泛流傳的神話:非法外勞做當地居民不願做的工作,二零零五年墨西哥總統維森特福克斯(Vicente Fox)告訴一群德克薩斯商人:美國應該接納非法入境者,因為他們肩負非常艱難的工作,這些工作連黑人也不會做。美國農民協會說,自二十世紀九零年代以來,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農場工人沒有被授權在美國工作。美國農民協會試圖通過下面招聘當地人的廣告,去嚇唬本地工人:「需要在任何天氣下工作(夏季氣溫超過華氏九十度),體能要求很高,工人要彎腰,爬上爬落及搬運重達五十英磅的器材。」

真相是:美國人不會接受低於最低工資的工作,而且這些工作沒有醫療保健津貼、帶薪休假、加班規定、安全的工作環境。許多雇主喜歡僱用非法廉價勞工,因為他們不必支付工資稅,提供工人的健康保險,或遵守安全規則。雖然美國有最低工資及其他勞工法律,但在此情況下是形同虛設,雇主可以支付任何他們願意支付的工資,員工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

我不否認商家需要降低成本,保持合理的利潤水平,我也同意要壓抑通脹。但我知道還有許多其他方式來維持低經營成本,令漢堡包保持九十九美仙的價格,例如逃稅、使用過時的牛肉、從黑市和灰色市場進口料件。你的即反應可能是:「這些都是非法的和不道德的,我們不能為了賺取利潤或保持低通脹而不擇手段。」對!僱用非法勞工,支付他們低於最低工資的薪酬也是非法的;使他們像奴隸般工作和過非人生活也是不道德的。

其中一個共同出現在香港和美國的反論據是:有工作總勝過什麼也沒有,今年七月香港立法會通過最低工資法,有人預測失業率或因最低工資實施而增加百分之二。如果沒有最低工資,即使待遇微薄,許多香港工人都為自己至少有工作而高興。同樣,雖然美國非法勞工的工資非常低,但仍然有一份職業,若他們留在墨西哥或南美洲,他們的情況可能會更糟。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也曾經是一個外勞。很多年以前我從美國的研究院畢業,我需要一份工作,以保持我在美國的合法居留身份。一所大學給我提供一個非常低工資的工作,當時我急需一個贊助我申請工作簽證和綠卡的老闆,我沒有時間再等待更好的機會,所以接受了這份低薪工作。有人告訴我:「你應該感到高興,如果大學不僱用你,你將一無所有。」老實說,我對老闆完全沒有感激之心,當人家有迫切需要,這並不示你便可以對人說:「我給你什麼也可以,不然你什麼都沒有。」

許多心理學家和經濟學家都進行過有關博弈論」(Game Theory)的實驗,其中一個著名的遊戲是「終極遊戲」(Ultimate Game),這遊戲玩法是根據以下規則:研究員給十美元予一名參與實驗者,他可以全權決定如何與另一個人分錢,這可以是五五分帳、六四、七三……然而,無論另一個人提出怎樣的分法,這是最終的,另一個人不能協商。但是,如果第二個人拒絕分法,那麼研究者便收回這筆錢。第二個人最合理的反應可以是:即使是九一分帳也應該接受,有一點錢是聊勝於無。然而,當許多參與者認為交易是不公平的時候,他們寧可拒絕分帳,結果雙方都失去了所有的錢。這個故事的教訓是:即使人們自己受到傷害,他們也要懲罰貪婪的人。

在短期內,若保持低工資的話,失業率可能繼續下降,業務蓬勃發展,通貨膨脹率放緩。但在長遠來說,許多低工資的職工會感到社會對他們不公平,這相當於埋下一個計時炸彈,當炸彈爆炸,後果將非常嚴重。我不反對美國雇主僱用移民工人,但這些外來人士必須申請工作簽證,好使勞動力市場受最低工資和其他勞工法例管制,這是逐步拆解計時炸彈的方法。

201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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