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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主義的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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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創豪 |
和平主義是可敬可佩的遠大理想，但是，在反對美伊戰爭的和平訴求中，和平主義者在理論上卻有前後不一致的毛病。例如反戰的理由之一，是戰爭會傷害無辜人民，如是者，那麼任何戰爭都應該反對。然而，在不同場合，一些和平主義者卻支持另一些戰爭。
美國黑人國會議員以利亞根寧斯（Elijah
Cummings）反對美國攻打伊拉克，他當然亦極力爭取黑人權利。眾所周知，黑奴得到解放，是因為林肯總統領導的北方政府，打敗了維護奴隸制度的南方政府，一八六五年六月十九日北方政府的將領在南方德薩斯州強令奴隸主釋放所有黑奴。一九九六年，一群黑人致函克林頓總統，要求將六月十九日法定為黑人獨立日，聯署人之一正是近年來呼籲反戰的以利亞根寧斯！任何戰爭都會傷害無辜人民，美國南方不也有無辜白人嗎？為什麼根寧斯不但不譴責林肯的軍事行動，還要將北方軍隊的勝利日法定為紀念節日呢？無他，南北戰爭對黑人有利。
一九九九年美國轟炸南斯拉夫時，根寧斯亦極力反對，他的理由是：南斯拉夫的戰爭是內戰，並不威脅美國利益。其實，美國南方白人壓迫黑人，塞爾維亞人壓迫回教徒，薩達姆壓迫庫爾德人、什葉派信徒，在性質上並沒有多大分別，難道只有黑奴是無辜人民嗎？根寧斯十分坦白：「南斯拉夫並不威脅自己的利益。」北約轟炸南斯拉夫去援助回教徒時，回教國家又何曾舉行過反戰示威呢？無他，這場戰爭對伊斯蘭有利，在那時候，「無辜人民」是阿爾巴尼亞的回教徒，而不是塞爾維亞人。
針對美伊戰爭，一位香港朋友在互聯網上發表一篇文章，他指出：「問﹕至今唯一曾經使用核子武器的是那一國﹖答﹕美國。」不錯，在二次大戰中美國向日本投下兩枚原子彈。有趣的是，很多中國人不但不反對美國的做法，而且還認為兩枚原子彈太少了，例如中國作家趙無眠說：「中國為抗戰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日本的投降太突然，乃至太早了。如果它像德國那樣頑抗到底，它受到的戰爭報復絕不祇是兩顆原子彈。一個給那麼多民族帶來過那麼多災難的國家，無論從道義還是從情感上說，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不算過高。但居然被它躲過了。」在牽涉自己民族利益時，有誰會為廣島長崎的「無辜人民」說話呢？
北京航空航太大學副教授韓德強先生亦強烈反對美國向伊拉克開戰，但韓教授卻支持伊斯蘭的「聖戰」，發生九一一事件之後，韓教授在〈誰是撞毀世貿大樓的真正元兇？〉一文中說：「這種戰爭在美國人看來是恐怖主義戰爭，在發動者看來卻是富於自我犧牲精神的高度理想主義的正義戰爭。」韓教授亦支持武力統一台灣，他要求政府「武力攻取台灣……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除了對台動武，已經別無解決台獨問題的良方。而且既然要動，晚動不如早動，邊試探邊動不如謀定而動。」
迷信武力能解決一切問題，是極端危險的想法，因著戰爭會帶來破壞而反對在任何情況之下動武，卻又是不切實際，那麼就採用中間路線吧！這樣說來，在某些情況下支持某場戰爭，在其他情況下反對另一場戰爭，這所謂「立場不一致」，看來也沒有什麼不妥，例如以上舉出的幾位先生都有不同反戰或主戰理由：美伊戰爭是不義之戰，南斯拉夫戰爭跟美國利益無關；而南北戰爭是解放奴隸的正義戰爭，穆斯林襲擊世貿中心是反帝國主義之戰……，但是，在任何鬥爭之中都會有無辜人民傷亡，看來戰爭的「正義性」，比起「無辜人民」更加重要。可惜，在許多和平主義者、人道主義者的訴求中，都缺乏了對「正義性」精密詳細的分析。
2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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