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是我本性?

余創豪


白居易詩云:“商人重利輕離別。」近年來許多台灣和香港的男性商人, 為了進軍大陸,都捨下妻兒、孤身遠居,結果構成了養「小老婆」的風氣。其實, 男仕風流,自古已然,只是於今尤烈。

不同的心理學派對此有不同解釋,可是它們未必可信,在這裡我舉出精神 分析學與進化心理學來討論。

在很多電影中,心理醫生都讓病人躺在床上,然後帶領病人作自由聯想, 或者將他催眠,目的是發掘他內心深處的潛意識。這種心理醫生的形象,是屬於 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之精神分析學派﹙Psychoanalysis﹚,佛洛依德 的著名理論包括有:人的意識含有本我、自我、超自我﹙id, ego, superego﹚, 人具有求生本能和破壞本能……,他很多著作都有中文翻譯本,讀者可以自行參 考,在此我不再詳述其理論。他其中一個要點,是成人的性情、行為,在很大程 度上受童年經驗塑造,這些童年影響深深地進入了人的潛意識,當事人極大可能 不知道自己為何有如此想法、行徑。

由於當事人被認為“不自知”,所以對輔導員怎樣詮釋其童年,也難評是 耶非耶,若當事人否認的話,那就更加被看成是意識在對抗潛意識。精神分析可 以很有彈性:一個男人溺於尋花問柳,輔導員可以解釋他在幼年時有一個專制的 父親和一個十分愛護他的母親,於是在心裡形成了“殺父戀母情意結”(Oedipus complex),長大後他對女性的愛產生痴迷;可是,如果他有一個專制的媽媽, 輔導員可以說他長大後充滿恨意,所以不斷“征服”女性;若果他的母親對他漠 不關心,輔導員會說他要在女人堆中找回失落的愛。

事實上,在二十世紀佛洛依德的理論已經被批評得體無完膚,現代絕大多 數心理醫生或者輔導員都不採用精神分析學。科學哲學家波爾.布伯﹙Karl Popper﹚對佛洛依德的批評十分尖銳,波爾.布伯主張真正科學理論應該有被 推翻的可能性﹙probability of falsification﹚,如果一套理論“無懈可擊”, 完全不可能被否證,那這只是“假科學”,而精神分析學正犯上了這毛病。

再舉另一個例子吧!有一個病人沈迷於吸煙,精神分析學家會追溯他的童 年經歷,當輔導員發現這人在年幼時父母經常給他啜奶嘴,輔導員會解釋病人喜 歡吸煙,是由於自童年時他已習慣了口腔上得到滿足。可是,假若病人沒有在童 年時啜奶嘴呢?輔導員又可以解釋:因為他童年時得不到口腔上得到滿足,所以 在成年期用香煙來補償。

這樣,無論什麼現象,精神分析學都可以自圓其說,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可是,正因為他“永不失敗”,所以才被認為是失敗的學說。

另一種嘗試解釋“男仕風流」的心理學,是基於進化論的心理學派,因為 不少人以為進化論是生物科學,所以進化心理學好像很有說服力。可是,進化心 理學的論點和研究方法,都受到其他心理學家質疑。

可能你認為自己沒有聽聞過這學派的名稱,其實你已經領教過其理論。羅 拔.萊特﹙Robert Wright﹚曾經用進化心理學解釋為什麼男性喜歡拈花惹草, 而女性則傾向從一而終。萊特指出生物進化的原則是儘量令自己的種族繁衍,從 生理結構而言,男性的精子很多,所以要四處“播種”,而女性每次排卵只能產 生一個卵子,故此女性不會濫交,相反會十分慎重選擇配偶,兩者的做法都是基 於有利繁殖的進化原則。

有人將之引申:男人之所以有“姨太太”,無非是出於億萬年進化累積而 來的心理,億萬年的遺傳又怎可能一朝改變呢?。一向風流成性的美國男星布魯 士.威勒﹙Bruce Willis﹚,在接受美國廣播公司﹙ABC﹚訪問時,正是採用 以上論證,他說男性天生下來就喜歡跟很多女人做愛,越多越好。看吧!連大明 星也支持進化心理學。

男仕們,且慢高興!以上論點有很多值得商榷之處,億萬年前的原始人真 的對生產過程﹙卵子受精﹚那麼清楚嗎?種族繁殖真的原始人發生性關係的首要 目的嗎?難道對沒有知識的原始人來說,當下的快感不比以後的生產更重要嗎? 最大的問題,是進化心理學有根據嗎?其實沒有!另一位研究進化與兩性 關係的學者耶柔米.巴路﹙Jerome Barkow﹚坦然承認:進化過程裡面發生兩性 關係的變化,是一種猜想,而不是實證科學。以波爾.布伯的觀點衡量,進化心 理學跟精神分析學一樣是假科學。

若以心理健康而論,不論是精神分析學還是進化心理學,都沒有對男性風 流的問題提出一個建設性的答案,反之,他們為人製造了不同藉口,讓問題一直 噩化下去。風流又豈是我本性呢?

20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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