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體的責任
余創豪
最近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旗下的土星車廠，打算一改以往只生產小型轎車的路線，在產品系列裡面加入中型和大型的汽車。本來這只是一樁毫不起眼的小經濟新聞，可是卻引起我一番慨嘆。
從前美國汽車公司專門出產大車，但是在七零年代初期受到燃油危機困擾之後，美國人開始喜歡駕駛省油的日本小房車，後來土星汽車面世，正是為了迎戰進口的日本小車。土星的性能不俗，因而銷量也不錯。然而，最近幾年美國的燃油價格便宜，加上經濟蓬勃，令美國人入息增加，所以車主逐漸喜歡購買中型和大型的車輛，特別是四輪驅動的Sport
Utility Vehicle。在這種形勢下，土星汽車失寵是不足為奇的。
美國哲學家佐治山蒂也拿（George
Santayana）指出：「沒有從歷史領受教訓的人，注定要重複歷史。」另外一位思想家說得更妙：「歷史給人最大的教訓，就是人類沒有從歷史中領受教訓。」
燃油危機真的會一去不復返嗎？石油不是無窮無盡，人類真的能夠及時開發出新能源嗎？大型汽車十分耗油，隨之而來是大量廢氣，大自然還可以繼續承受人類的污染嗎？
當十年前愛克森（Exxon）石油公司的運油船在亞拉斯加意外地洩漏大量石油時，受到千夫所指。其實，我們經年累月的消耗資源，造成的生態破壞，比起愛克森事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有一位同事駕駛私家車上班，他說因為在午飯時間，沒有汽車不能到達遠處的餐廳。難道不可以帶飯盒上班或者到附近的餐廳嗎？難道為了午飯多一點選擇，我們甘心去破壞環境？與其怪責愛克森石油公司或者通用汽車公司，不如說這是人類整體的責任。
提起整體責任，我想起了兩年前在車禍中身亡的戴安娜皇妃，當時有人明言：「是狗仔隊殺死戴妃。」我卻認為：是千千萬萬人害死戴妃，如果沒有很多讀者去追閱皇室的「八卦新聞」，狗仔隊也不會上窮碧落下黃泉地追蹤戴安娜，導致那場本來不應該發生的車禍。
基督教主張人人有「原罪」，有些神學家解釋「原罪」的意思，不是人性本惡，而是人生存在一個整體上都有罪惡的世界，而不幸地人性是傾向群體、隨波逐流。佛教宣講有一種彌漫宇宙的「業」力，簡單地說，是因果循環的報應，未來的環境危機、過去的車禍，可能與我一人所做的小事有間接關係。有些人反對集體責任、「原罪」或者「業」力的說法，認為個人只是無辜的受害者。例如美國白人黑人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有一次在電視訪問中，一位白人青年憤憤不平地說：「我的祖先奴役黑人的確不對，可是祖先所作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我去承受現在的種族問題？」
但是，那位白人青年有沒有想過：自己今天能夠安居樂業，亦是因為他的祖先開闢這片土地？那麼，祖先建基立業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他可以去享受祖先的蔭庇呢？我認為：如果他有權利去承受別人作好事而帶來的福氣，他也有責任去承擔別人作孽而來的亂攤子。
為什麼人們總意識不到：群體的責任，也是個體的責任呢？
1999.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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