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橙色密碼」

說到「公孫布被」


  • 余創豪

最近爆發的金融風暴,令銀行家和投資者的形象變得十分負面,美國有線新聞網絡(CNN)不客氣地稱他們為「肥貓」(Fat cat),這令人聯想起貪得無厭、好食懶非的加菲貓。不過,俗語有云:「一竹篙不能打一船人。」在這滔滔濁世中,其實還一股清流,那就是在一九九六年由加拿大人庫爾曼(Arkadi Kuhlmann)創辦的網上銀行 ING ,現在ING 已經發展成一間擁有二千萬顧客、三千億美元資產的大公司,是全美第五大銀行。

庫爾曼的理念跟許多傳統的銀行家不同,許多銀行家或者財務公司推銷信用卡時,無所不用其極,但庫爾曼拒絕向大學生發放信用卡,因為許多大學生理財不善,還未畢業已經破產;許多公司主要服務富人,但 ING 以平民百姓為服務對象,存款戶口金額竟然設置上限、而不是下限,這銀行亦沒有貴賓身份(VIP),任何客人都會得到同樣的利率,這措施減省了許多行政費用,一般來說,如此龐大的銀行需要三十多名法律顧問,但 ING 只有兩名律師。

簡言之,庫爾曼鼓勵顧客對自己的財務負責,他的哲學名為「橙色密碼」(Orange code),因為其公司的商標是一個橙色的圓形,他鼓吹十點理財要訣,例如:支出要少於收入、不要申請太多信用卡、維護自己的信用 ,但最令筆者佩服的一項是:「我們的身分並不等同於自己擁有的東西,如果我們必須花費很多錢去買華而不實的東西,朋友才會讚嘆自己,那麼這些人便不算是朋友!」這金石良言,可謂擲地有聲。

中國諺語有云:「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其實,知己難求是因為得到了千金,要區別真正朋友和豬朋狗友,方法十分簡單:當自己過著簡樸生活的時候,那些仍然留在身邊的朋友就是真正朋友。

筆者在年少時,有一位長輩曾經對我提供了怎樣擇偶的寶貴意見,她說:「跟女孩子約會時,邀請她到麥當勞吃漢堡包;若果送禮物給她的話,到沃爾瑪(Wal-Mart)或者 Target買東西;接送她的汽車越舊越好。如果她需要Olive GardenRobinson May、寶馬汽車才會喜歡你,這人便不是你的終身伴侶。」這位長輩的價值取向,與庫爾曼有異曲同工之妙。

西漢才子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佳話,正是印証了「沃爾瑪貨色」才能夠驗証是真心還是假意。話說司馬相如才高八斗,但家境清貧,他不喜歡與權貴一起,回到故鄉之後,他不願意跟縣太守見面,在三催四請之下,他才勉強出席縣太守的一個宴會,在宴會中縣太守給司馬相如遞上一把琴,於是司馬相如彈奏了一曲【鳳求凰】,這首曲感動了宴會上富商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卓文君明知道司馬相如無法負擔得起Olive GardenRobinson May、寶馬汽車,但願意跟他在門不當戶不對之下私定終身,婚後千金小姐竟然要過著清苦的生活,卓文君甚至典當了自己珍貴的衣服,兩人只以賣酒為生。

不過,後世論者對司馬相如的動機卻表示懷疑,後來卓王孫改變心意,贈送巨款予女婿與女兒,所以有人認為司馬相如無非「放長線釣大魚」。司馬相如是否別有用心?這已無從稽考,但無論如何,卓文君不會嫌棄貧賤、嫌棄吃麥當勞漢堡包,她一定付出了真感情。總括來說,一方面,簡樸可以說是情義的試金石,但另一方面,亦會有人認為司馬相如式的簡樸是虛偽造作。

司馬相如真的一貧如洗,可是,有些人雖然大富大貴,但仍然選擇過著簡樸生活,不消說,虛偽的罪名便無可避免地降臨到頭上,也是生於西漢時期的丞相公孫弘便是一個例子,公孫弘是漢武帝的丞相,他出身寒微,以放豬維生,六十歲時被徵為博士,七十六歲時當了丞相,由於公孫弘大半生都只是一介平民,顯達之後他仍維持著簡單的生活方式,他將俸祿分給門客,自己每餐只有一道肉葷,晚上睡覺的被子是普通的棉布被,而不是達官貴人通常採用的錦被。大臣汲黯向漢武帝批評公孫弘:「弘位在三公,奉祿甚多,然為布被,此詐也。」後來這故事衍生出「公孫布被」這成語。

似乎越扯越遠,讓我再回到庫爾曼的「橙色密碼」,「橙色密碼」說來容易,做起來困難,即使自己願意過簡樸生活,也許人們會認為你矯揉造作,或是好像司馬相如般居心匝測、或是好似公孫弘一樣欺世盜名。無論如何,當今世界不但經歷了金融風暴,而且還面臨著資源衰竭、氣候變化 ,實行「橙色密碼」已是刻不容緩。

 

2008.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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