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性的正義

余創豪


中國儒家理想中的「大丈夫」和「君子」,是一個能在任何情況之下都能夠保持正義原則的人,但人的正義感通常都是有「選擇性」的。

例如在十九世紀時,法國思想家亞力士狄多浮(Alexis de Toqueville)曾經到美國考察,雖然他十分讚賞美國的民主自由,但是他極力反對美國白人對待黑奴和印第安人的做法。可是,當法國到非洲亞爾及利亞殖民而受到當地土著抵抗時,多浮卻沒有對土著表示出他對黑奴和紅人的同情。要幫理不幫親,談何容易?

「幫親不幫理」的現象,在今天美國十分普遍。例如有不少黑人成為陪審團的成員時,都傾向不把黑人嫌疑犯定罪,即使是鐵證如山,他們也要把自己人放走;縱使是神聖和公義的教會也不例外,美國天主教會曾經有不少神父多年來向教友施行性侵襲,但是教會高層只是「隻眼開、隻眼閉」,結果事情弄大、告上法庭時,教會要付上數以千萬計的賠償金。

再說一說自己身邊的例子吧!我有一位朋友,大力反對蘋果電腦,蘋果公司曾經控告微軟公司的視窗作業系統抄襲麥金塔(Macintosh)作業系統,他認為這是不公平的做法,他說電腦軟件的樣式(Look and feel)應該沒有版權,蘋果的做法會妨礙以後電腦程式設計的發展,所以他要主持正義、杯葛蘋果。以上的論點有很多商榷餘地,但無論如何,蘋果公司是按照正常法律程序控告微軟。

可是,微軟公司不也是有很多對其他人不公平的做法嗎?例如當微軟將要推出視窗時,微軟把視窗的結構告訴其他軟件公司,讓他們能夠設計在視窗上面運作的程式,但是當蓮花公司(Lotus)遵照視窗結構去重寫Lotus 1-2-3之後,微軟在最後關頭把視窗的結構改變,令蓮花前功盡廢、要延遲推出視窗版本的Lotus 1-2-3。又例如微軟公司曾經宣告某些將會生產其實還未成形的軟件(Vaporware),去打擊敵對公司Borland;還有近期微軟迫使電腦廠商要同時採用視窗和網路探索者(Internet Explorer),去把網景導航者(Netscape Navigator)趕盡殺絕……。

但是,那位伸張正義的朋友,卻沒有反對微軟公司。其實,正義感也離不開個人的喜好,說穿了,可能那位朋友只是不喜歡蘋果電腦罷了!

選擇性的正義感,是普遍的人性弱點,我自己也可能如此而不自知。也許,求學的目的,是要將一時的正義感,推展成為時時的正義感。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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